毓川(但是失踪)

我滚回来了

寻物志·鸡首壶


*文有引用整篇《酒德颂》


昨夜和朋友宿醉,今天日上三竿刘伶才醒,莲花瓣纹的青瓷香炉缓缓吐出半透明的白烟,冉冉上升,被白烟过滤过的阳光不再那么刺眼,整束阳光被筛散了,柔和地洒在刘伶身上。


刘伶伸了个懒腰,揉了揉有点发痛的头,一身的懒气还没有散尽,吩咐小厮端碗粥和茶水来。这茶还没凉,粥也只喝了半碗,就听着外面喊:“刘伶大人!刘伶大人!听说朝廷派人来找你当官去了!”


那人的语气里或许是兴奋多一些,但这个消息对于刘伶就是晴天霹雳,劈得刘伶粥都撒出来了,刘伶出房门张望,那报信的人已经被那个经常扛着锹跟在刘伶后面的人拉扯着走了——刘伶的喜好那人是最清楚不过了。


刘伶赶紧进了厨房四处找,发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只鸡首壶,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。


这本来是一对的,只是另一只在之前患酒病的时候被自己的妻子摔碎了,另一只放到现在也没用过几次。


刘伶快步上前,擦了擦那壶,举起来看看——是烧得上好的青瓷,鸡嘴微张,像是想要发出高亢的鸣叫,却被什么卡在喉咙,叫不出来。


刘伶装上满满一壶酒,就提着它来到了花园,此时恰花开正好的季节,花香和着暖阳,时不时穿来两声鸟鸣,池塘里鱼儿摆动着身子。


刘伶却兀自喝起酒来,不是那种细品,更像是借酒消愁,满满的一碗酒他一仰脖子就全喝下肚,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

“有大人先生,以天地为一朝,以万期为须臾,日月为扃牖,八荒为庭衢。”刘伶一举酒杯,酒撒了大半,那一滩在地上反着光,“多少人争了一辈子,只为了江山;然而我这一醉,山川皆撞入我怀。”


“行无辙迹,居无室庐,幕天席地,纵意所如。止则操卮执觚,动则挈榼提壶,唯酒是务,焉知其余?”刘伶侧身,随手折下一枝花,放在鼻翼猛吸一口,眯眼笑着,一抬头,又满饮一杯。


才喝了不过两三杯,刘伶身边就聚了一群侍从,大眼瞪小眼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劝也不是,不劝也不是。


又看着刘伶喝了两杯,才有人壮着胆子小声劝道:“大人,您别再喝了,一会还有朝廷的人来……”


“来?来干什么?”刘伶打断那人的话,瞥了他一眼,那侍从立马闭嘴,哈着腰向后退了几步。


刘伶本就喝了不少了,这一句话激得刘伶有些生气,手上一不稳,杯子摔在地上碎了,刘伶见状,干脆是提壶来仰着头直接灌,来不及咽下去的清酒顺着嘴角淌下,流过脖颈,湿了他半敞着的衣襟。


刘伶也不顾,只是把壶往旁边一放,侍从不敢吱声,说刘伶生气,可那脸上分明挂着笑。


“有贵介公子,搢绅处士,闻吾风声,议其所以。乃奋袂攘襟,怒目切齿,陈说礼法,是非锋起。”


刘伶觉得头此刻沉重无比,他晃晃头,干脆用一只手撑着头侧躺下来,用讲故事般的语气道:“我曾经也不是没当过官,那个叫什么……对,参军。我说出了我的想法,无为之治可得天下安生,然后我啊,就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人升迁,独我,罢了这官。”


“先生于是方捧甖承槽、衔杯漱醪;奋髯踑踞,枕麴藉糟;无思无虑,其乐陶陶。兀然而醉,豁尔而醒;静听不闻雷霆之声,熟视不睹泰山之形,不觉寒暑之切肌,利欲之感情。俯观万物,扰扰焉,如江汉之载浮萍;二豪侍侧焉,如蜾蠃之与螟蛉。”


刘伶突然站起来,双手捧着那壶使劲摇了摇,然后把那壶里仅剩的一个底的酒倒到嘴里,倾进肚里,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,大笑两声,说:“有些人,抱怨自己笼里的鸟叫声太过嘶哑,那是因为他们没听过丛林里鸟叫得婉转;有些人,抱怨自己池子里的的鲤鱼游得太慢,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小溪里的鱼游得欢快。”


“他们总有人说啊,自己过了一辈子,总算是看到了青山的模样,殊不知,他们只是看到了这世界的一角啊。”


说着,刘伶把那空的鸡首壶举高过头顶,忽然一松手,那壶就成了碎片——唯有那壶上的鸡首,奇迹般地没有碎,刘伶弯腰捡起它,若有所思。


傍晚,太阳被大地掩去了一半,只剩下一层金纱铺在大地上。


两个来自朝廷的人,因命前来邀请刘伶出仕,刚走到村口,就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人,手上还攥着一只青瓷的鸡首。


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拿着锹的侍从,他恭敬地上前行礼,道:“二位大人可是要找刘伶大人?”


“正是。”


“那这位就是。”那侍从看了看站在那的赤裸的人,不再说话了。


两个来自朝廷的人面面相觑,看着眼前这醉酒醉得脸比天边燃烧的晚霞还红的人,皱起了眉头,只甩下了一句:“什么名士,就是个酒疯子”便离开了。


自此,到刘伶寿终正寝,不再出过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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伶性疏狂。尝受辟,提罂纵酒,裸身于屋,高歌放达。其罂有鸡首作啼鸣状。宦者度其形,竟不复用。事见载于史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《魏晋世语》散佚


ps:脑洞创物,请勿带入现实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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